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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傑教授專訪:在癌症的戰役裏,我用放療做武器

作者:伊文 來源:醫脈通 日期:2015-04-28
導讀

         他是王俊傑教授,北京大學第三醫院腫瘤中心主任、放射治療科主任,北京大學醫學部近距離治療中心主任、北京大學醫學部放射腫瘤學係副主任,北京醫學會放射腫瘤學分會主任委員,中國老年腫瘤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中國抗癌協會腫瘤微創治療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他是典型的內蒙大漢,性格直爽,行事果斷。他感謝父親當年為自己選了學醫這條路,“如今看來,沒有比醫生更適合我的職業了。”

  他常說,癌症的治療就是一場戰役,作為醫生,首先要有堅定的信念、打勝仗的決心。

  他是國內“粒子治療”的帶頭大哥。他說中國的醫生要想走向國際舞台,必須依靠自主創新,走中國人自己的路。如果醫生過度依賴各種指南來治療患者,將極大束縛醫生的創新性思維。專家教授應該是指南的創造者、指南的改變者、指南的引領者。

  他率領的團隊曆經10餘年艱苦努力研究建立的CT引導放射性碘-125粒子植入治療複發直腸癌的微創技術,被2013、2014和2015連續三年美國NCCN指南收錄作為直腸癌複發後治療的推薦建議。

  有人說,他所領導的科室,是中國公立醫院最幹淨的科室,就連會議室內醫生們水杯的擺放位置都有嚴格規定。

  他多年潛心研究、不斷努力和大膽實踐,充分利用現代放療技術為腫瘤患者帶來最大獲益。在醫患關係普遍緊張的今天,他仍自信地對某些腫瘤患者說:“您放心,這個病我一定能給您治好!”

  他對放療學界人才的培養極為關心,因此他聯合了一大批國內放療領域專家,創建北京大學醫學部放射腫瘤學係、北京大學醫學部近距離研究與治療中心,並舉辦不同層次的學術研討會、新技術進展學習班,將現代放射治療的理念和技術應用到基層醫院,造福廣大腫瘤患者。

  他是王俊傑教授,北京大學第三醫院腫瘤中心主任、放射治療科主任,北京大學醫學部近距離治療中心主任、北京大學醫學部放射腫瘤學係副主任,北京醫學會放射腫瘤學分會主任委員,中國老年腫瘤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中國抗癌協會腫瘤微創治療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擅長前列腺癌、頭頸部癌、肺癌、食管癌、胰腺癌、軟組織腫瘤、脊柱腫瘤、直腸癌綜合治療、各種複發腫瘤微創治療、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療等。

  在這個春天,小編有幸走進王俊傑教授的辦公室,了解他與癌症的這場恢弘戰役。

  王俊傑教授

  記者:王教授您好,很高興您能接受我們的采訪。對非放療專業人士來說,放射治療學涉及許多物理學知識,好像很難,您能否先給我們“科普”一下目前放療領域的常見名詞?

  王俊傑教授:放療作為目前腫瘤治療的三大主要手段之一,既可單獨使用,又可與手術、化療一起使用。近些年來放療伴隨計算機、影像學技術的發展,放療理念發生了革命性的改變,由過去傳統姑息治療時代,完全進入放射外科時代。

  腫瘤放療分為體內照射和體外照射。體內照射是把放射源直接插入腫瘤內(如皮膚癌、舌癌等),或器官內腔(如食管、子宮頸)進行照射,分別稱為組織間照射和腔內照射,現在多采用放射源後裝技術和放射性粒子植入技術進行體內治療。

  體外照射的放射源距離人有一定距離,通過各種聚焦裝置將射線集中到腫瘤部位。包括X線治療、60鈷治療和直線加速器、伽瑪刀、射波刀等,數字化、智能化、一體化的高精尖設備大批亮相,為人類戰勝癌症提供了根本的技術保證。

  通常所說的常規放療主要是指傳統的體外照射,采用規則形狀或用鉛模遮擋方式將二維方向上的不規則形狀野進行照射,照射野內各點的劑量分布比較均勻。照射野形狀與腫瘤在三維方向的形狀上不完全相符,因此也會照射到腫瘤周圍的正常組織。

  放療理想的狀態是隻殺傷腫瘤細胞而不損傷正常組織,因此後來又陸續出現體部立體定向放療、三維適形放射治療、調強放射治療、圖像導引放射治療等精確放療技術,均是為實現這一目標而設計。相關輔助設備發展也十分迅速,如CT模擬機、MRI模擬機、三維放射治療計劃係統等。他們之間不僅可以通過網絡實現連接,也可以與影像診斷係統(CT、MRI、PET等)相連,大大提高了放射治療定位精度、計算精度和治療精度。

  近年來精確放療的研究和應用取得另人鼓舞的進展,有幾個經常提到的概念,非放療專業的腫瘤科醫生可能不是很了解,我想先說一說。

  體部立體定向放療(Stereotactic Body RadioTherapy,SBRT):是指在立體定向坐標係引導下精確定位腫瘤靶區,通過多個共麵或非共麵照射野給出較高放射劑量的技術,達到摧毀瘤區細胞的目的。它誕生於瑞典的卡羅琳斯卡醫學院。SBRT允許單次大劑量對腫瘤進行放射治療,且定位精確,與常規放療相比,患者住院時間短、費用相對較低。因此,在世界各地已廣泛應用於肺癌、胰腺癌、肝癌、腸癌、前列腺癌等腫瘤的治療,其中,研究最為深入的當屬早期肺癌、前列腺癌。

  三維適形放射治療(3-Dimensional Conformal Radiation Therapy,3D CRT):利用CT圖像重建三維腫瘤解刨結構,通過在不同方向設置一係列不同的照射野,並采用與病灶形狀一致的適形多葉光柵技術,使高劑量區的分布在形狀、三維空間方向(前後、左右、上下方向)上與靶區完全一致,同時使得病灶周圍正常組織的受量降低。三維適形放療是目前放射治療的主流技術,適用於絕大部分的腫瘤治療,特別是在腦腫瘤、頭頸部腫瘤(包括喉癌、上頜竇癌、口腔癌等)、肺癌、縱隔腫瘤、肝腫瘤、前列腺癌、直腸癌、子宮頸癌等方麵治療。

  調強適形放射治療(intensity modulated radiation therapy,IMRT),是三維適形放療的一種,要求輻射野內劑量強度按一定要求進行調節,簡稱調強放療。它是在各處照射野與靶區外形一致的條件下,針對靶區內三維形狀和要害器官與靶區的具體解剖關係對束強度進行調節,單個照射野內劑量分布是不均勻的,但是整個靶區體積內劑量分布比三維適形治療更均勻。

  在這裏還想強調一下適形放療和調強放療的區別,適形放療主要是指射線束的形狀能完全適應腫瘤的形狀,但照射野內的劑量均勻分布。調強放療是在三維適形放療技術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除了完全具備適形放療的優點外,照射野內的劑量強度可以按治療腫瘤的需要進行調節,放療在給整個腫瘤照射的同時可以對容易轉移的部位照射。總的說來,與適形放療相比,調強放療在控製腫瘤和保護周圍正常組織兩方麵均具有優勢,特別對於肺癌腫塊距離關鍵器官(如脊髓)較近時優勢更為明顯。

  射波刀是通過靈活的機器手臂全方位旋轉跟蹤治療,可以360度旋轉,還可以做到多個病灶同時治療,最大的特點就是可以做到呼吸追蹤,尤其是治療體部腫瘤中的肺部、肝部、胰腺和前列腺癌等。屬於放射外科範疇。

  圖像導引放射治療(Image Guide Radiation Therapy,IGRT):是一種四維的放射治療技術,在三維放療技術的基礎上加入了時間的概念,充分考慮了解剖組織在治療過程中的運動和分次治療間的位移誤差,如呼吸和胃腸蠕動、日常擺位誤差、靶區收縮等引起放療劑量分布的變化和對治療計劃的影響。在患者進行治療前、治療中利用各種先進的影像設備對腫瘤及正常器官進行實時監控,並能根據器官位置的變化調整治療條件使照射野緊緊“追隨”靶區,使之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精確治療。這是目前腫瘤放射治療的發展方向,可在同一台治療設備上實現精確計劃(TPS)、精確定位(IGRT)、精確治療(IMRT)。目前瑞典世界最先進放療設備都具備這方麵的能力。中國的醫用加速器在此方麵有一定的差距,伽瑪刀具有一定基礎,應該盡快發展影像引導係統,追趕世界潮流。

  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療技術:簡稱粒子植入,是將放射性顆粒源直接植入到腫瘤內部,通過持續釋放射線摧毀腫瘤。現在臨床運用的是一種被稱為碘125的放射性物質。每個碘125粒子就像一個小太陽,其中心附近的射線能量最強,可最大限度降低對正常組織的損傷。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療技術主要依靠立體定向引導係統將放射性粒子準確植入瘤體內,包括超聲、CT和MRI等。專家認為,相比其他腫瘤治療技術,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療技術本身需要穿刺引導技術,操作有一定難度,需要嚴格的醫生培訓,嚴格把握適應症。

  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療的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紀初。早在1909年,法國人在巴黎鐳放射生物實驗室就利用導管,將帶有包殼的鐳置入前列腺,完成了第一例近距離治療前列腺癌。但早期技術由於劑量不了解,造成患者嚴重損傷。直到1931年,瑞典研究人員提出了近距離治療的概念,並發明了劑量表格計算方法,才減低了並發症風險。上世紀70年代,美國紐約紀念醫院開創了經恥骨後切開組織間粒子植入治療前列腺癌,形成了今天前列腺癌近距離治療的雛形。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療早期前列腺癌在美國等西方國家已成為標準治療手段,在國內其治療理念也漸漸得到認可。

  我上麵所介紹的這些技術進展,弄清楚原理了也不難,要求的條件也不很高,並不像外科技術那樣難度大,培養周期長,同時這些技術大大減少患者痛苦,一些老年人、高血壓、糖尿病患者也可以很好地耐受,給很多失去手術、失去治療機會的轉移複發患者帶來新的希望。

  放療在國際上已經是主流的腫瘤治療手段,效價比高。我在美國、日本、韓國等國家訪問學習時,所到之處,無論哪一家醫院,放療科的硬件設施、建築設施和人員配備均是醫院最好的。近年來國內一大批優秀放療專家,努力學習國外新技術,推動新技術在我國普及發展,努力研發中國自己的放療設備,推動民族產業進步,值得欽佩,大大縮小中國與西方發達國家的差距。

  從技術層麵來說,我個人認為放療本身已經達到了與外科技術想媲美的水平,國內很多大型醫院的放療水平也已與國際水平接軌。但是,我們國家幅員遼闊,發展極不均衡,水平也岑持不齊,並不是所有醫院放療設備都能夠“物盡其用”。

  記者不能“物盡其用”指的是什麼?您為什麼這麼說?

  王俊傑教授: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腫瘤患者中近70%患者需要借助放射治療或配合手術達到根治、姑息治療的目的。而我國有很多腫瘤患者,需要放療時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導致我們國家腫瘤整體治療水平不及美國的一半。這裏麵有三個問題,一是患者認識的誤區,二是其他腫瘤專業醫生對放療專業了解不多,三是放療醫生對擴大學界的影響力缺乏緊迫感。

  我們首先需要改變的是患者的治療理念,不是得了腫瘤就要手術,很多腫瘤單純放射治療與手術療效是一樣的,而且可以很好地保留患者的器官,比如鼻咽癌、喉癌、前列腺癌。人類經過成千上萬年的進化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任何一個器官都不是多餘的,都有其相應的功能。既然有功能,那我們就要在治愈腫瘤的同時,盡可能保留患者器官。腫瘤醫學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伴隨影像學技術進步,腫瘤早期發現越來越容易,發現的腫瘤體積也越來越小。過去腫瘤直徑十幾、二十公分才被發現,現在隨著公眾認知水平提高,健康意識加強、門診或健康體檢時,不到1公分的腫瘤都能發現。那麼一個直徑幾毫米到1公分的腫瘤,是否需要將患者的肺、肝和腎全部切除呢?

  有些患者應該接受放療的結果跑去做了手術,這也不全是患者自己的責任。患者有選擇自己治療的權利,而醫學的宗旨是為患者服務,滿足患者需求,他們需要什麼,醫生就應該盡力滿足什麼。但是,關鍵的問題是我們是否在患者接受治療前充分告知,是否告訴患者還有一種治療技術不需要手術?

  現代醫學從西方引入中國,我們的醫院一直沿用過去的內科、外科的分科管理模式,而不是按疾病或按器官進行分類。近幾年國內雖然有些腫瘤專科醫院開始根據器官分科、或者采取跨學科聯合查房等方式,但醫學教育體係仍無實質性改變。無論是醫學院校、大學教育、還是畢業後的繼續教育,都缺乏係統的腫瘤學培訓。國家層麵缺乏腫瘤放射治療醫生係統培訓、培養體係。在美國放療醫生培訓需要11年的時間,而且每年隻有100名通過醫師考試,競爭十分激烈。

  多年來對我們放療的宣傳也在患者中留下及其負麵的印象。放療副反應大,會掉頭發,是燒傷治療等,導致患者產生嚴重懼怕心理。而現代調強放療技術進步、影像引導技術確保放療的副反應已經大大降低,也就是今天的放療與曆史上的放射治療已經不是一個概念。因此,我們急需要對現代放射治療的優勢、理念進行全方位普及、報道和推廣。

  除了這些,放療醫生隊伍本身也有很多認識上的不足。很多時候我們自身教育認為放射治療是姑息治療,是緩解症狀治療,是為了配合手術的治療等等,結果導致了我們麵對疾病的時候信心不足。當然,這和具體單位設備更新不及時、人才培養不到位有一定關係。

  我經常講一句話,癌症治療就是一場人類與癌症之間的戰爭,首要問題是你有沒有堅定的信念,要爭取打敗它。如果你有這樣的信念,你想給病人治好,靠什麼呢?精湛的專業技術、豐富的學識、更重要的是多科學、多技術的科學、合理布局。如果一個10公分的腫瘤來了,沒有手術機會了,放療單獨也不能勝任,怎麼辦?現在很多技術可以讓這樣的腫瘤體積減小一點,如介入治療或者全身化療,2-4周期後,可能10公分腫瘤就縮小到6-8公分了。還是很大,放療依然沒辦法,那麼放療再加上化療,可能就變成5公分了。如果腫瘤達到這樣的體積就有很多手段了。外科、冷凍、射頻消融和放射性粒子等,腫瘤控製的幾率就大大增加了。目前有很多能夠實現器官保護的微創技術,5公分以下的腫瘤我們大都是能拿下來的。因此,現在特別強調的是健康體檢,強調早期診斷、早期治療就是這個道理。腫瘤越小越好治療,而且療效也好,省時、省力、也省錢。同時更應該強調多學科協作,單兵作戰總是不如軍團作戰。

  記者之前采訪過放療領域其他幾位大專家,他們都不約而同提到了腫瘤放射學人才培養的問題,對此您有什麼想說的?

  王俊傑教授:我給你說一組數據,目前中國設置了放療科的醫院大約有2000家,按照現在的腫瘤發病率和放療技術本身的發展速度,預計10年後中國放療將增加到5000家,而現在專業的放療醫生才多少?除了2012年成立的北京大學醫學部放射腫瘤學係,目前國內還沒有一家醫學院有放射腫瘤學專業的本科生。想一想,到那天,全國那麼多的醫院,放療科房子有了,高端設備也買了,可是沒有大夫,怎麼辦?

  造成當前這個局麵,原因是多樣的。首先是曆史,現代醫學外科主導一百年,以前醫學就分內科、外科,最早的放射治療是歸在放射診斷科,屬於醫技科室。從一開始,放療的地位就不高。多年來,又一直沿用過去的醫院分科模式,這個體係在過去很多年都沒有改變。我們國家現有的大學教育體係,牽扯麵很大,要改變難度也很大。但是,我們總要改變,因為今天的患者需求變了,市場需求變了。我們需要醫學專家去推動,也得靠政府的努力,兩邊都有責任。

  第二個問題是醫學教育。因為醫療體係是這樣,整個醫學教育中腫瘤學專業是沒有的,不光是沒有放療,化療也沒有。北京大學醫學部放射腫瘤學係已經成立了3年多了,很難招生,因為教學大綱裏沒有這個專業。目前在我們這裏隻是選修課,課時數也非常有限。

  我們在想,未來中國的高校能否在醫學院裏單獨設立一個係?能不能拿出10個院校開設這個專業,招醫學物理、腫瘤學專業的學生?一年招100個、200個或者更多?

  另外一方麵,我們國家的專科醫師培訓製度到現在也還沒有建立起來,住院醫師規培今年才剛剛開始,可是要培養出一個合格的醫生,需要多麼漫長的時間!5年醫學院學習,3年住院醫培訓,2年病理、影像等腫瘤相關知識學習,1-2年時間去國外醫院看一看,回來再適應國內的醫療環境,如此推算,培養一個基本合格會看病的放射治療醫生至少要10-12年。

  再者,像北大、清華、協和等這樣的醫學院校,培養目標還不能僅僅是普通的會看病的醫生,還要做研究,要創新。除了上麵所說的臨床訓練,還有科研方法培訓。隻有當一大批經過專科醫師培訓的腫瘤醫生順利、獨立走上工作崗位,那一天,中國放療春天到來了。為什麼美國能治好68%的腫瘤病人,而中國隻能治好30%,差距這麼大?其實設備的區別已經不大,關鍵是人才。我們的近鄰韓國追的很快,其次是日本。

  我們現在的目標,除了常規的醫、教、研工作外,還希望在以下幾個方麵做點事情。

  一是向外,與中國放射性粒子團隊專家繼續加強協作,在該領域繼續不斷創新,把中國的放射性立粒子治療最新研究成果更多地推向世界。

  二是對內,計劃和我們的團隊一起,積極響應中央關於京津冀一體化發展號召,每年走4-6站基層醫療單位。建立學科發展和人才培養戰略聯盟,為基層培養一批隊伍。

  第三,2015年起通過中華放射腫瘤專業委員會,聯合北京協和醫院張福泉教授一起,推進中國近距離治療腫瘤規範化進程。每年舉辦係列學習班,全國巡回講座。第一期已經在長春開班。我們想力爭十年時間建立起中國自己的近距離放療人才梯隊,建立起中國自己的臨床規範和標準。

  中國有那麼多縣,我們能跑得到的屈指可數。所以需要加快人才培養、加大技術培訓力度,同時,兼顧醫學健康教育,作好早期預防工作。中國的宮頸癌患者大部分在農村地區,但是縣鄉醫院缺乏腫瘤專科醫生。我們希望下一步跟政府結合,做一些子宮頸癌篩查工作,畢竟早期宮頸癌治療起來容易很多,預後也非常好。我們不單單是治療一個一個的患者,我們是挽救一個一個家庭。

  記者:感覺您所做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一個普通醫生應該做的。

  王俊傑教授:是的,我一直在思考,作為一個醫生,給每一個來找我的病人認真負責地看病是我起碼應該做的,那我的社會責任是什麼?尤其做到了今天,哪些事情更重要?

  記者:您當初學醫是自己選的嗎?

  王俊傑教授:我家裏祖傳中醫,父親中間斷了,跑去學文學,讓我接著學醫。但是我挺感謝他,因為這幾十年醫生做下來,覺得挺有意思的,我發現我挺適合做這個職業。現在如果要我轉行,我想不出來除了醫生還能做什麼。做醫生,尤其是腫瘤醫生,極具挑戰性。因為治病救人不是工廠的流水線,每個病人都是不一樣。

  我的患者絕大部分是基層醫院轉來的。所以治療難度可想而知,我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努力把病人治好,延長生命,每天都在不斷地進行自我挑戰。

  記者:那如果挑戰失敗呢,會不會有落差?

  王俊傑教授:當然有,現在腫瘤局部控製治療手段已經提高很多,通過提高腫瘤局部照射劑量,改善腫瘤患者長期生存,在前列腺癌、早期肺癌和胰腺癌均得到證實。腫瘤全身轉移仍是目前腫瘤治療的難題,還是缺乏理想的解決辦法。

  記者:放療科醫生為什麼不敢加大劑量?

  王俊傑教授:一是放射治療設備十分昂貴。導致我國大部分地區醫院設備更新不及時或者無法引進高端設備。既往的放療設備隻能進行大野照射,屬於姑息治療技術,預防照射技術,無法滿足大分割、大劑量照射要求;二是醫學物理人才嚴重缺失。中國的物理師無論在數量上與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存在巨大差距,而且醫生與物理師比例嚴重失衡,影響整個放射治療行業在我國的快速發展。

  記者:這麼為病人著想,您一定很受病人歡迎吧?現在大環境不太好,您遇到過不講理的人嗎?

  王俊傑教授:醫生是個特殊行業,需要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我的經驗是,跟病人和病人家屬溝通是一門藝術。

  有的人心直口快,不拐彎抹角,喜歡直來直去,我就會相對直接的告訴他基本情況和問題,之後我們的治療計劃是什麼,為什麼采取這樣計劃,期間會遇到什麼問題?我們需要準備什麼?如何麵對?但是我們也是有要求的,患者得服從安排、積極配合。畢竟做了這麼年醫生,我知道什麼情況我能處理,什麼情況一但出現無法處理。有時我們也沒有十分把握,就會說咱們一起努力,你走了那麼多家醫院才找到我,肯定還是希望有辦法。有時也遇到鑽牛角尖的患者,就隻能告訴他我會盡力,我們都希望達到什麼的效果,如果達不到再想其他辦法,總之溝通是一個大課題,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其實絕大部分的患者還是通情達理的,我們做大夫的,把更多時間花在前麵,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後麵就容易一些。那種特別胡鬧的我也遇到過,沮喪、灰心、難過、失望都是有的。但你做事不是為了一個人,因為下一個患者又是一個鮮活的生命,需要我們去麵對。看著病人高高興興、健健康康出院,在某一天給你發短信或打電話告訴你他的近況,甚至來看你,這種成就感和幸福感是任何其他都帶不來的。你再苦,再累,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是莫大的安慰。

  我始終相信,無論社會怎麼變,有一種東西是不會變的,人與人之間還是要有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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