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人文

曾光:醫改10年實際是公共衛生滑坡的10年

作者:佚名 來源:鳳凰網財經 日期:2020-05-12
導讀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世界經濟陷入停擺。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全球危機,全球經濟正麵臨著需求供給雙重衝擊,任何經濟體都難以獨善其身。值此變局關鍵時刻,鳳凰網財經聯合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舉辦了以“全球經濟與決策選擇”為主題的“鳳凰網超級財經周”線上交流,邀請政商學企界嘉賓通過線上形式解析全球經濟麵臨的機遇與挑戰。

關鍵字:  公共衛生 | 曾光 | 滑坡 |  |  |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世界經濟陷入停擺。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全球危機,全球經濟正麵臨著需求供給雙重衝擊,任何經濟體都難以獨善其身。值此變局關鍵時刻,鳳凰網財經聯合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舉辦了以“全球經濟與決策選擇”為主題的“鳳凰網超級財經周”線上交流,邀請政商學企界嘉賓通過線上形式解析全球經濟麵臨的機遇與挑戰。

        突如其來的疫情將如何改變世界格局?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成員、中國疾控中心流行病學首席科學家曾光在鳳凰網財經連線中表示,疫情發生後,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全世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全世界已有三百多萬病例,最嚴重的地區目前是歐洲和美國。

        公共衛生基礎不如美國的中國何以更快速控製疫情?

        曾光提出疑問,中國的公共衛生過去都向歐美學習,特別是向美國學習,直到現在,中美之間的公共衛生實力還有很大差距,可為什麼中國作為學生,公共衛生基礎不如美國,而且最早爆發疫情,卻能很快控製疫情?

        曾光認為有幾點原因,首先美國是100多年來第一次以舉國之力應對傳染病大流行,而中國卻在過去的經曆中積攢了經驗。第二,中國采取人道主義措施,隻要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一律免費檢測、免費治療、免費醫學觀察,而美國一開始要付費檢測,後來可以醫保報銷一部分,但美國有2800萬人沒有醫療保險。第三,中國防病治病的同時還要防止病毒傳播,而歐美很長時間隻管看病。

        曾光表示,美國在說中國隱瞞疫情的時候,應該先問問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夠不夠紳士。因為早在1月3日,國家疾控中心的高福主任就向世界衛生組織通報了疫情,並且因為中美兩國有公共衛生合作關係,1月4日向美國CDC主任通報了疫情。

        疫情結束日期取決於世界最不發達國家

        對於疫情什麼時候結束的問題,曾光認為,這不取決於中國,甚至也不取決於美國和歐洲,而是取決於世界上最不發達的國家。隻要有一個國家控製不好,全世界都不得安寧,所以全世界的兒童都要接種疫苗。

        對於此前熱議的群體免疫理論,曾光表示,這種觀點絕對錯誤。因為從傳染病流行曆史來看,過去很多傳染病如天花、百日咳、流腦等,在疫苗研發出來前流行千年裏都是群體免疫,但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通過群體免疫就控製住了這些傳染病。此外,群體免疫理論的計算有問題,因全世界人口分布並不均勻,人與人之間接觸機會也不相等,因此傳染源總是存在。要想疫情得到控製,曾光認為還是需要盡早研發出疫苗,需要各國合作起來。

        醫改十年,是公共衛生滑坡的十年

        曾光表示,不要因為中國疫情得到控製,就認為中國公共衛生的基礎很好。中國的公共衛生係統目前在計劃防疫工作上做得不錯,但整體凝聚力不夠,很多骨幹正在離開這個隊伍。曾光認為,過去醫改的10年,實際上是公共衛生滑坡的10年,但公共衛生仍為新冠防控做出了重要貢獻。

        對於疫情爆發時武漢封城,曾光表示,武漢封城沒有預案、沒有準備,湖北省和武漢市的黨政領導沒有準備、社會生活沒有準備,製造了很多麻煩。如果晚幾天封城,中國可能會出現好幾個武漢,世界上的形勢會比現在還要糟糕的多,所以很多苦難都由武漢人承擔了。應該向武漢人民致敬,向一切援助武漢的人致敬,武漢封城成了中國疫情真正的拐點、轉折點。

        (編者按:關於武漢封城建議誰是第一個提出來的,難以考究,但各位專家都曾表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武漢封城建議被采納,疫情得到控製。致敬武漢人民。)

        以下為發言實錄:

        鳳凰網的網友們大家好,今天非常高興,能在鳳凰網和大家見麵。

        目前全世界最大的事就是新冠肺炎的流行,這個流行可以說從年初開始,更早是從去年12月下旬開始,到現在已有四個多月了。可以說四個多月來,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全世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什麼變化呢?大家都知道,這疫情首先在中國流行,中國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也成為世界衛生組織關注的焦點,但是很多人甚至對中國有一些諷刺、挖苦、不理解,有些人都認為中國一些封城的建議等是違反人權。

        但是突然發生變化了,中國成功地控製了疫情,而曾經看熱鬧的國家,特別是歐美國家,疫情如火如荼,到現在為止,全世界已有三百多萬病例,而且最嚴重的恰恰是在歐洲和美國。

        我想提這麼一個問題,過去中國的公共衛生實際在世界上並不是很先進,過去我們都向歐美學習,特別是向美國學習。早在1985年到1986年期間我有幸做訪問學者,到美國疾病預防控製中心去學習公共衛生,那時候覺得中美差距非常大。

        到現在,我認為中美之間公共衛生之間實力的差距還是非常大,可以說美國一直是引導者,我還是曆史的見證人,因為最早到中國開展項目培訓的美國專家是我請來的,而且跟我一起工作了十幾年,他的辦公室跟我的辦公室就在對門,去年9月份他們才撤走。

        但是這個問題就發生了,為什麼中國作為學生,公共衛生基礎遠不如美國,而且疫情首先發生在中國,卻能很快控製疫情?為什麼作為我們公共衛生的老師美國疫情控製的一塌糊塗?這個問題不要說別人,就連我這個非常了解美國的人事先都沒有想到,但是對於這事情的發展過程,因為我對美國太了解了,所以跟大家談談我的想法。

        第一條,美國以舉國體製來應對傳染病大流行,是一百年以來的第一次,上一次流行是1918-1919年,即西班牙流感流行,以後無論發生多少傳染病流行公共衛生事件,都來的沒有這麼急,規模也沒有這麼大,總而言之通過衛生係統就控製了,不需要政府走到前台來,不需要舉國應對,所以我說美國是第一次。

        但是中國就不是了,我們是17年以來的第三次,有經驗了。第一次是2003年的SARS,那時候SARS也是在我們國家首先發現,從廣東流行到北京,也涉及到了國外,涉及三十多個國家。我們的經驗何在呢?關鍵是中國迅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個問題不能光靠衛生係統來解決,政府領導要走在前台。對政府領導來說,怎樣才能選擇正確的道路抗疫非常重要,當時中國政治家能夠專心虛心的聽取公共衛生專家的意見,SARS在廣東流行的時候,我是衛生部和廣東省聯合調查組流行病學組的組長,鍾南山是臨床組的組長,我們一起工作,那時我們經常可以見到省委書記、省長,我們的意見隨時可以告訴他們。

        2003年 SARS疫情

        到了北京後,我又成了首都傳染性非典型肺炎聯防聯控聯合指揮部的顧問,跟首都聯合指揮部的領導,當地是屬地管理,由北京市委市政府牽頭,中央各部委都參加,我被他們聘請為顧問,參加他們的會提出對策建議,後來有幸在4月28日受衛生部派遣,前去中南海給中央政治局做傳染性非典型肺炎科學防治的講座,實際講座是講公共衛生防治的對策,就如何在中國控製SARS的流行,靠的是科學。科學一把鑰匙開一把鎖,能夠開到這把鎖的首先是公共衛生,首先是采取隔離措施,把病人集中收治,將密切接觸者都集中隔離。

        這樣的措施,很快被國家決策者接受了。那時我們開展的聯防聯控機製本身就是個發明,各單位都要參加,當時首都SARS聯合防治指揮部除了北京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以外,像衛生部、教育部、財政部、科技部、農業部、中宣部等領導全都集中在一起開會,遇見什麼問題當時決策,第二天就檢查。

        打的第二仗是2009年甲流的流行,甲流流行起源於美國和墨西哥,但是美國把它當成一種流感沒有設防,也沒有采取措施防止疫情從美國輸出。當時世界衛生領導各國,不斷升級防疫級別,中國都有響應,打了很艱苦的防疫戰,從口岸開始堵截,到進內地後及時發現及時控製,苦戰了三個月,這三個月我們研製出疫苗後才放緩。

        這次新冠病毒來是我們的第三仗,有前兩次的前車之鑒所以這次有經驗了。打第二仗的時候,那時跟我一起工作的美國專家還笑話我們,不就是流感嗎,用不著這麼防,美國沒有防也沒有出大事。

        這次流行他們同樣是這樣的認識,一開始把新冠病毒當成大的流感,不采取積極的防控措施,沒有做好認真的準備。

        從SARS開始到甲流,中國都是采取人道主義的措施,隻要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無論窮富,無論城市和農村,一律免費檢測、免費治療、免費醫學觀察,可是在美國就沒有這樣的體製,一開始檢測試劑出不來,還耽誤時間了,真正開始檢測時,一開始要付費,窮人付不起,之後可以醫療保險報銷了,但隻報銷一部分,而美國有2800萬人沒有醫療保險,所以這些是它的社會問題。另外防治對策上美國也出了問題,中國繼承過去SARS和甲流防控的傳統,既要防病治病還要防止病毒傳播,可是美歐很長時間隻管看病,不管病毒傳播。而中國對每一例病人都做流行病學調查,找到密切接觸者,找到後就嚴格控製。

        但美國有很多輕症病人,甚至相當一部分重症病人都沒得到及時治療,很多病人都在社會上而且都在家,加上美國封城禁足提的晚,提完以後老百姓響應的也沒中國這麼好。美國最高領導人不會迅速采納虛心專家的意見,好像總統什麼都懂,可是實際上很多事確實是外行。

        實際1月3日我們國家疾控中心的高福主任就向世界衛生組織通報了疫情,1月4號向美國CDC主任通報了疫情,因為我們中美兩國有公共衛生合作關係,所以美國知道的很早。說中國瞞報疫情,我覺得美國確實應該問問良心,問問自己夠不夠紳士。

        這個論壇是一個經濟論壇,特別是對國際經濟,其中很重要的問題就是疫情什麼時候結束,因為疫情對世界經濟的影響太大了。但疫情什麼時候結束,以我的觀點來看,不取決於中國,甚至也不取決於美國和歐洲,而是取決於世界上最不發達的國家,預防控製最差的國家,如果中國疫情流行的高峰作為第一波,歐美的作為第二波,那麼最不發達國家的第三波剛剛開始。隻要有一個國家控製不好,全世界都不得安寧,所以全世界的兒童都要接種疫苗。

        疫情期間的巴拿馬居民區

        但是如果要主要國家疫情平息還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歐美國家不會突然就能控製住疫情,因為即使歐洲的疫情在下降,也是在很高的平台上下降。有一種理論叫群體免疫,群體免疫的意思是防不了病毒,就幹脆讓病毒感染,希望隻感染年輕人,年輕人都感染以後的話,差不多人口的50%、60%以上都感染了,病毒流行不起來了,老年人也就保護下來了。其實這種觀點是絕對錯誤的,因為他們不了解傳染病流行的曆史,過去的傳染病包括天花,麻疹、百日咳、白喉、流腦等。在沒有疫苗以前,流行了那麼多年,都是群體免疫,但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通過群體免疫就能夠控製傳染病。

        再者,因為群體免疫的計算有問題,他們把全世界的人當成均勻分布,實際上全世界的人是不均勻的,世界分成那麼多國家,每個國家又分成那麼多新的單位,人與人之間互相接觸的機會也不一樣,即便病毒流行一片,那也是有流行到的地方,有流行不到的地方,傳染源總存在,總是不斷出現爆發流行。曆史上的傳染病連續上千年流行不斷,沒有一個因為群體免疫控製住,新冠病毒也不會例外。

        所以我認為,疾病想要有效的控製住,要取決於疫苗研製的速度,全世界易感人群接種疫苗,接種好了就會迅速控製,那麼這真正需要全球一盤棋。比如現在美國和中國在疫苗研製中暫時領先,還有很多歐洲國家甚至跨國公司都在花大氣力研製疫苗,疫苗研製出來後除了滿足疫苗研製國家的需要外,還一定要滿足全世界人的需要。需要疫苗的量太大了,以中國為例,每年出生的兒童是1500萬,國家的計劃免疫實際上每年給這1500萬的兒童接種。現在易感者是全中國14億人,幾乎相當於100倍了。

        給這麼大人群生產安全、有效的疫苗,並且都接種好,絕非易事。全世界70多億人口,包括處於戰亂的國家,要都接種到了更不容易。所以世界上如果沒有一個和平、安定的環境,沒有協作的機製不能充分發揮世界衛生組織協調和引領的作用,我認為這些願望很難實現。所以我判斷這個仗相當長期,可能要做好新冠病毒長期的和人類共存的心理準備。但是有了疫苗控製住疫情後,新生兒童還是易感者,那麼就會像現在其他疫苗接種一樣,成年人歲數大的人全都接種過疫苗,每年就給新出生的接種,也將新冠病毒納入我們的計劃免疫,這樣全世界就不再怕了。

        世界經濟的恢複要加速,但加速的同時也要慎重,所以現在麵向很多國家,確實要提醒他們複工複產需慎重,疫情再反複的風險很大。即使在歐美這樣的國家,絕大多數人群還是易感者,病毒在社會上還在傳播。

        另外疫苗如果研製成功,不論是哪個國家先研製成功,都是人類的福音。各個國家應該合作起來而不是對抗,特別現在不應該甩鍋,應該客觀的看到了自身防控出現的失誤。通過這次防控,歐美國家也會上一課。如果再來一次這樣的大流行,他們的表現一定會有很大進步。

        這裏我要說一點,中國防控勝利千萬不要有一種誤會,認為中國公共衛生的基礎很好,實際上不是的,這段時間中國公共衛生正處於比較困難的時刻,SARS流行的時候,一開始公共防控混亂就和公共衛生處於困難有關係。

        長期以來我們總說預防為主,為什麼總宣傳預防為主,實際上在很多地方沒有做到預防為主,所以才經常宣傳。有些地方做的不錯,比如說計劃免疫工作,但是整體的公共衛生體製凝聚力不夠,很多骨幹人才都在離開這個隊伍,選擇更適合於他們的地方。特別嚴重的是現在國家公共衛生學院,特別是一流的公共衛生學院,比如北大公共衛生學院、複旦公共衛生學院、協和公共衛生學院,畢業生到機關係統工作的人不到2%,而我們的係統最需要這些高智商、知識麵比較廣的人,需要他們不斷學習醫學知識、公共衛生知識,還需要他們有社會醫學知識、法學知識。有滿腔熱情和奉獻的精神,有和決策者的話打交道的勇氣和智慧,以及動員群眾的能力,我覺得這樣的人才現在確實是不可多得了。

        如果公共衛生係統不加強、不重視,可能還要遇見很大的麻煩。所以現在開始我們就需要注意這個問題,過去有人錯誤的認為公共衛生問題可以在醫改中解決,實際上是不了解公共衛生。什麼是公共衛生?這次新冠病毒防控給大家展示了公共衛生的觀念,公共衛生一定是扞衛和促進公共健康的事業。

        為什麼會想到武漢封城呢?我們高級別專家組是1月18號到的武漢,1月19號研判疫情,後來大家達成共識,那時候武漢的病人據統計不到300人,但是如果經曆春運,500萬人離開武漢,情況會非常危急。後來見到國務院主管領導以後,我們立刻報告。當天晚上麵向記者發言時,我們就呼籲武漢人不要出城,外地人不要進城。1月23日武漢就封城了,而且是果斷的措施。這個封城慘烈在沒有預案、沒有準備的,湖北省和武漢市的黨政領導沒有準備、社會生活沒有準備,製造了很多麻煩。但是沒辦法,如果晚幾天封城,中國可能會出現好幾個武漢,世界上的形勢會比現在還要糟糕的多,所以很多苦難都由武漢人承擔了,發現問題及時解決。所以應該向武漢人民致敬,向一切援助武漢的人致敬,武漢封城成了中國疫情真正的拐點、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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